失去的樂園
前幾年回故鄉,看見那裏的村童,赤着腳,衣服補釘,但笑起來無牽無掛,朗朗地大笑;他們也沒有什麼玩具,更別說電子遊戲機了,但他們在河裏捉小蝦,在田頭捉青蛙,用樹葉捲成喇叭,可以吹響幾個高低音,我羨慕他們自得其樂。這使我回想起自己的童年。我曾經有過什麼最心愛的玩具呢?那時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的香煙,都在盒內附一張「公仔紙」畫片,我最喜歡「白金龍」煙附送的「小人國」畫片。當看見人家抽煙,我就說:「下一回改抽白金龍吧,我想要一張公仔紙!」這樣,我就集齊了百多張,整整一套,心裏十二分的滿足。
那時候住灣仔的男孩子,有一塊慣常聚集的地方,那就是灣仔道後邊的石山,石山前邊,是個打石場,有工人在烈日下用鎚打石,從石山採得大石,用鐵鎚敲擊,變成粒粒小石子,我偶然蹲下來看,真怕他們打着了手指。穿過這打石場,就有荒草萋萋的「湖」邊蹊徑,這地方簡直是孩子樂園,我們在這兒拍公仔紙、抽陀螺、彈荷蘭水蓋、捉草蜢和金絲貓(一種喜歡同類打鬥的小蟲),都玩得津津有味。而蹊徑一側,是一個經年年採石而挖成的凹地,經過幾場豪雨,載滿了雨水,像個「小湖泊」——其實說是個水池才對,這水池的水有齊腰高,正好讓我們安全地嬉水,夏天孩子們都脫得赤條條的,到水中去互相撥水,或者追逐水裏的蝌蚪和小魚羣。那一塊小天地,簡直就是王爾德童話裏描寫的孩子的樂園。
後來,那兒發生了一件叫人哀痛的事,這樣我就再沒有到那地方去了。等到童年時光快逝去,又想再到那個樂園瞧瞧,尋找一點往日的影子,不料,才知道石礦場已經擴大,一個偌大的花崗岩石山,已經快削光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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