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那個年代的學生，在那種學校求學，不過當是在中途站歇歇腳。無法在主流文法中學升學，又想繼續讀書，只得往那樣的地方停靠。自己上課態度本就鬆散，就算老師教學鬆散，也沒有人與之對抗，可能是出於一點自知的慚愧。師生相處，對話無多。最後我是怎樣考得上師範呢？好像是靠夜裏自修吧？畢竟即使散漫，我還是想讀書的。

哨牙朱從沒叫我們抄他的算式，看到有人默默把算式抄寫得井井有條，雖不阻止，卻也絕不嘉許。我老是覺得哨牙朱那略過垂首抄寫筆記的同學的眼神，好像帶點鄙夷，這一點和大部分同學如出一轍。我們這種來學店混日子的，裝個勤學模樣要給誰看？即使想勤奮，也不好意思在課堂上埋頭苦幹，像個異類似的，寧願回家努力耕耘。

年輕時我也抽煙，哨牙朱和我抽的煙是同一個牌子的，我認得，嗅得出來。如今我當上教師已幾十年了，都不敢在校園、走廊抽一口煙，莫說在學校走廊不行，哪怕是房子外的走廊都不敢，彷彿抽一口煙就罪該萬死。記得有一次，新年要到岳丈家拜年，帶得酒來忘了買煙，大年初一妻子一張臉就拉下來了，無可奈何之下，只能草草在便利店買兩條煙。環保袋裏堆滿了大包小包的糖果烈酒禮盒，兩條煙都不知能塞到哪裏。

「何Sir，恭喜發財！」萬萬沒料到收銀姐姐是班上學生的媽媽，真真失策了。「新年快樂！生活愉快！」先是失措，繼而是羞恥的感覺一下子猛衝我的腦袋，尷尬又狼狽地回應，周遭的人彷彿同一時間看到我的異相。「何Sir，未攞煙呀！」我竟失神得付了錢後立即落荒而逃。黃太的聲音很響亮，響亮得我整天都聽到耳際反復響起「何Sir，未攞煙呀！」的提醒。

「何Sir，七仔買貴好多㗎，下次跟我買啦！慳埋就兩包喇！」